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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出重围

2000-06-08 来源:生活时报  我有话说

唐龙从灌木丛中站起来,说:“发信号弹。”

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了夜幕,唤醒了河东岸蜇伏了小半夜的铁龙。舟桥部队、装甲运兵车,迅速朝突破口运动。河对岸顿时出现了响成一团的叫喊声、枪声,接着,就是炮弹的破空声。间或有一两颗炮弹在空中炸响,炸出的却是刺眼的光亮,照明弹把红军架桥现场,照得如同白昼。

蓝军前线指挥所乱作一团,三台电话,三个参谋同时向部队下达命令。

楚天舒披着大衣在屋子中央站着,大声喊道:“不要慌张!让炮团先把土岗炸平了,架个浮桥没个把小时架不好。”

一个参谋拿着话筒喊道:“团长,师长电话。”

楚天舒垂头丧气接过话筒,“喂”一声,马上引来常少乐一顿责骂:“你是不是在做他妈的春梦了?兵熊熊一个,将熊熊一窝。一个排把守的阵地,怎么能叫人一锅端了?你给我解释解释?”

楚天舒说:“师长,这个阵地是怎么丢的,现在我也不大清楚。”

常少乐问:“他们已经渡过来多少人?”

楚天舒说:“估计有一个多营,正在架桥,同时还有部队在泅渡。我已经在组织反击。”

常少乐道:“关键是桥,是桥,明白吗?把工兵营也拉上去,不惜一切代价,也要把他们的桥炸了。”

朱海鹏接过电话说:“天舒,不要急,围绕着桥打。只要他们无法把重武器运动过来,局势就不至于过分恶化。我已经通知空军,他们二十分钟后起飞,天亮能赶到。一定要设法拖过这四十分钟。”

激战一直持续着。红军执意要造成越境作战的态势,自然倾尽了全力,陆空部队大半数都直接、间接参与了渡河作战。天亮后,蓝军的轰炸机轰炸一轮,只能返航补充炸弹。红军以强大的地面火力渐渐控制了战场形势,浮桥终于架了起来。太阳出来的时候,红军的第一辆装甲车开过了小凉河,越界作战态势已成事实。

朱海鹏和常少乐在战场态势显示屏前默默地对视一会,同时说道:“二比一。”

常少乐大笑一阵,“能在进干休所前和一个甲种师斗成二比一,也该知足了。我们应该认输了。”

朱海鹏走过去拿起红色电话说:“接方副司令。我是朱海鹏。红军已突破小凉河。演习第三阶段,他们确实打得很好,我们认输了。这场演习是不是该结束了?”

方英达说:“是该结束了。原地休整五天,做好返回的一切准备。”

第二十一章

一波三折,持续了五十四天的“二○○○对抗军事演习”终于画上了句号。而方英达也在坚持完这场演习结束后倒下了。

当天晚上,红蓝两军都接到了演习指导委员会的命令:各选派六十名代表,参加第二天晚上方副司令主持举行的盛大酒会。命令后面附加一个说明,要求女军人的比例不少于百分之三十。在此之前,两军官兵已经知道了方英达病危的消息。参加一个酒会,不用通知,而用命令的方式下达,已经传达出这个酒会庄严神圣的内容。谁都明白,这次酒会可能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最后一次和他的部队见面了。因此,这一喜庆的事情,在两军都没引出溢于言表的欢乐情绪。两军对这件事都特别慎重。红军显然是把它当做一项特殊的政治任务看待的,专门召开了一个会议讨论这个问题。这时候,黄兴安已经回到指挥部,理所当然参加了这个会。黄兴安在会上提出由他留守,理由是大胜之后,部队心理难免有些松懈,心理一松懈,就有可能出现事情,当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那种事情。黄兴安的心理,谁都明白,他是不想让一个生命垂危的人看见他后心里不愉快,大家也就同意黄兴安留守。

散会后,范英明回到自己的住处,看见自己的房门大开着,秦亚男正在到处翻他换洗下来的衣服,往一个脸盆里扔。

范英明没有做任何客气的表示,已经足以证明两个人对于个人情感问题,已经有了心照不宣的某种心灵契约,虽然两个人只在演习第一阶段逃亡的危急时分,在这样的一间小屋有过一次两厢都不情愿的长吻,但这个契约似乎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实质性的改动了。范英明站在门边上,点上一支烟,一副悠闲的样子,看着秦亚男像个主妇一样在屋里忙碌。

秦亚男一边收拾,一边数落:“我在北京养过一条狗,它也比你守规矩一些。养了十几天,它就懂得不能随地大小便了,排泄的时候,知道去卫生间。”

范英明很受用的样子听着,突然坏模坏样地笑一下,假咳了一声,装作毫不留意地间:“是条母狗呀是条牙狗?”

秦亚男开始没反应过来,从枕头里面抓出两只袜子,扭头问道:“什么母狗亚狗?”

范英明说:“牙狗就是公狗,我猜你那条听话的狗一定是条公狗。异性相吸嘛!”

秦亚男闹个大红脸,把手里的臭袜子朝范英明脸上一扔,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“开始,我养了一条母猫,小时候特别好玩,养到第二年春天,我实在受不了它的叫声,一叫,准有别家的猫在外面应答,搞得像是在唱《天仙配》,只好把它撵了出去。”

范英明说:“我问的是狗!”

秦亚男说:“回家没个活的,心里总觉得空,就抱养了一只小狗。”

范英明说:“狗也不是省油的灯。”

秦亚男恶毒地笑笑,“属公的灯都不省油。它三个月的时候,我带它到宠物医院做了绝育手术。”

范英明嘿嘿笑了起来,“原来你养了一个太监,当然很好调教了。”看见秦亚男伸手揭开褥子,僵了笑,扑过去,一把抓住一条军用内裤,嗫嚅着:“这,这东西就不用劳动你了。这个,这个……”

秦亚男夺过军用裤头,朝盆子里一扔,端起来出了门,踩着月光,朝河边走去。

在同一方天空中,在同一个月亮下,朱海鹏和江月蓉的独对要显得正式、艰难和生涩得多。蓝军对这个酒会的重视程度,体现在对内容的追求上,名额的分配,人选的确定,完全由常少乐在饭桌上一人确定了。常少乐强调的是:要把最英武的男军官、男士兵都选出来参加,要把全师最漂亮、最纯情的女军官和女战士都选出来参加。男女各二十人,另外二十个名额分配给各团主官和对演习有特殊贡献的人;着装和仪表,男的要学习朱海鹏,女的要学习江月蓉;男性都要刮脸擦皮鞋,女性,当然也包括女战士,都要略施粉黛。常少乐解释说:“这是给方副司令送行,要搞得庄重热烈,不能让他看见男兵蔫不唧儿、邋邋遢遢,女兵一脸菜色、毫无水气,要让他放心地走。”吃过晚饭,常少乐乘车出了指挥所,说是去选美,实际上是给朱海鹏和江月蓉腾出时间和空间。

朱海鹏当然希望这个晚上就把婚姻大事彻底敲定了,可是第六感觉告诉他,这不可能是场速决战。果然,江月蓉像英国人初次见面一样,先谈起了天气。

“今天的月亮真大。”“是的。”

“不过,还不够圆。”“是的。”

“可不是吗,今天是农历十四,明天是十五,十五的月亮十六圆,后天才是最圆的。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这边的四季不是特别分明,在北京已是数九寒天,这里好像还在深秋。”“是的。”

“你怎么只说是的是的,是你心情不好?”“是的。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,傻瓜和聪明人都会说是的。”

“是谁惹你生气了?但愿不是生我的气。”“我没有生气,也不敢生气。”

“听说方怡要包一架飞机,把歌舞团的精英都拉来助兴,是真的吗?”

“我也是听参谋说的。现在是旅游淡季,从C市到K市,上午有四班飞机,到机场买票都可以。”

“方怡可真能干呢!”“是的。”

“她对你,你对她,瞎……不过她确实太能干了!有钱有背景,还有色,当然是所向披靡。”

“你好像话里有话。记得我已经回答过关于方怡的问题。从此我只会把她看成朋友。”

“朋友?女朋友与那个什么有多大差别?她吸引你的地方很多很多。等你当了将军,我要想给你办个从军多少年的纪念活动,怕只能设个寒酸的家宴。”

“你看我像是一个把承诺不当回事的人吗?”

“唉,谁能说得清楚?我不是已经违背一次誓言了?我真的很害怕,害怕将来……”

“你在偷换概念!你以为我真的浅薄到自以为功成名就了?我真的需要你这样的女人。你还犹豫什么呢?我真的愿意为了你承受一切。”

“你别,别用手揽住我走。战士们看见了不好,你是司令,在全军也是出了名的人物,传出去对你不好,何况还是在演习期间。”

“你错了!别说战士们敢不敢看,就是看了,我们一不违法,二不乱纪,传出去,只能是佳话。这月色多好哇!你看,这草地,踩上去跟海绵一样。我们坐一会儿吧。”

江月蓉惊叫一声:“不——我害怕有蛇!咱们回去吧。”

朱海鹏拉住江月蓉的手说:“蛇是需要冬眠的动物。坐下吧。”

江月蓉甩开朱海鹏的手说:“别这样!方副司令病危,我们还是做点正经事吧。拉拉扯扯,实在太不应该了。”

朱海鹏无奈地叹口气,跟着江月蓉走着,自言自语道:“我们走到一起会有多么美满,你难道看不出来?两个聪明可爱的女儿,性格、事业都可以互补。更难得的是,时隔那么久,那一次是多么完美呀。我知道你想得太多了。我早就在你和方怡之间做出这种选择了。是的,我娶了一个试飞英雄的遗孀,是要承受一些的,可我愿意。将军我是想做的,我自认为我是这块材料。我也知道外因是变化的条件……”

江月蓉浑身打着颤央求着:“海鹏,你别说了,我都明白。请你再给我几天时间,好吗?”朱海鹏说:“今天不行吗?”江月蓉摇摇头。(三十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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